第七章

转天,宋瑞亭就带着方知韵的簪子,出了楼里人。

他要把簪子宋煜桥和林慵看,自己真的找到了方知韵。

小岛上有一小小的竹筏,大概只能承载两个人。这是方知韵寻遍整座小岛才找出来的,上头已经积了不少灰,也不知能不能用。

宋瑞亭把竹筏推到岸边,撑着竹竿,当他上去站稳的时候,方知韵才长舒一口气。

方知韵不放心,再三叮嘱着:“这小竹筏也不知什么时候的,宋公子切莫大意。”

宋瑞亭温柔回应。“嗯!”

可当宋瑞亭的竹竿在江低一使劲,想让竹筏漂移起来时,却隐隐约约听到了码头上传来了人声。

听那故意压低嗓子的架势,让宋瑞亭察觉到危险的靠近。

宋瑞亭立马扔了竹竿,跳上了岸。

方知韵并未注意到异样,对于宋瑞亭突然的举动感到十分费解。

“宋公子,怎么了?”

与方知韵懵懵的表情不同,宋瑞亭脸上写满了惶恐,又急切。“贺儿,你快回去!”

不明所以的方知韵看到宋瑞亭与以往不一样的神情,不多问,听话的小跑回了楼。

方知韵有目的地的跑去,脚步没有迟疑。而那个方向,有一个露台,月圆之夜她就会去那里弹琴。视野极好,可以看清小筑周围以及江面。

方知韵脚步落定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根本没有宋瑞亭的身影。

她急了,急得时候好像连头都痛了。

刚开始还只是隐隐作痛,可是逐渐的,她的脑袋就像要炸掉了一样。

“砰砰砰”一下一下,好似有人在她脑中击鼓一般。

方知韵痛的受不了,最后便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而那时的宋瑞亭,正与两个黑衣男子纠缠打斗。

几番回合下来,明显宋瑞亭占据上风,顺便还夺了其中一人拼死护住装有黑狗血的瓶子!

两个被宋瑞亭打到趴下,才肯罢休。可嘴上依旧不服输:“瑞郡王大名,我们可都是听说过的,只是为了一个女鬼,瑞郡王是不是太轻贱自己了?”

这两人,宋瑞亭有印象。不是一般市井流氓,而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宰相李集秦的秘密杀手。

王兄有次私下查过,而他也参与其中。白天时,他们是李集秦家中的仆人。到了夜晚,就会为李集秦执行杀人任务。

他们为什么来?

宋瑞亭奇怪极了!

“何来女鬼?”宋瑞亭怒问。

两人被宋瑞亭叠在一起,脚踩着,像是两只翻不了身的乌龟。被压在上头的人,还有力气顶嘴。“瑞郡王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撒谎说没有!”

“你们算什么东西?敢跟我这么跟我说话!”宋瑞亭咬牙切齿的告诫道:“今日饶你们小命,你们给我滚回去,你们若是在外胡说,休怪我将你们私闯先皇的小筑,还对我大言不惭的事,告诉知府!”

说罢,脚下的力道又加重了些,两人均感到不同程度的痛,只顾着自己鬼吼鬼叫。

“还有!”宋瑞亭将手中的空瓶子狠狠一摔,问道:“这些黑狗血,是谁让你们带来的?”

黑衣人着急的将一概罪状拦在身:“是我们好奇心促使!是我们!我们自己!”

宋瑞亭冷哼了声,心知肚明他们是没有胆子擅闯小岛的,他却没有挑明。若是挑明杀了他们,只怕不管是王府,还是郡王府,都难逃李集秦的魔爪。

所以,他放了那两人。看着他们撑着竹筏,狼狈的逃离。

这才回身疾跑回楼里人,没想到,大门口已经被那两人洒满了黑狗血。

可能方知韵跑进楼里人时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踩了下去,脚印便一路延伸到楼里,宋瑞亭顺着脚印找到了晕厥在露台的方知韵。

宋瑞亭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抱起了方知韵,三步并作两步往方知韵房中跑去。

晕倒的方知韵,仿佛被拉进一个梦里。梦里的一切都是明晃晃的,刺得她睁不开眼。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张梳妆台,她战战兢兢地走近,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方知韵下意识地坐下,看向铜镜。铜镜中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眉目间有几分像她,只是脸上的皱纹多到,像是水面上被风吹起的皱痕。

“啊!”方知韵在梦中吓得立刻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同时她也在尖叫中醒了过来。

方知韵的苏醒让陪了她一夜的宋瑞亭欣喜若狂,方知韵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她看他忙着出门,说去打盆水来,为她洗洗脸。

她手背紧贴额前,又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再清醒一些。缓了一缓,方知韵觉得自己好多了,便准备起床下地。自己和衣而睡,连鞋子宋瑞亭都没脱。也不知他是着急的,还是不敢脱。

可脚底……

方知韵抬起脚,看了看脚底,血红的一片已经变成黑色,连袜子都被染成黑色。方知韵想起来,自己在门口时,脚底踩到的一滩血。方知韵爱干净,自然不会再穿着这双袜子,便脱了下来。可一脱,方知韵就看到自己的脚变得全然陌生。变得……变得像是一个耄耋老人的脚一样干枯。

是不是她做类似的梦,让她看花了眼?

方知韵恐慌极了,她不信这个变化。

自己从前总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十五年如一日,眉眼之间依旧青涩稚嫩。可现在,自己的脚仿佛被诅咒了一样,一下子就变成如思模样。

“贺儿!”门外,宋瑞亭的声音响起。

方知韵连忙把袜子重新穿上,她不愿将这窘态让宋瑞亭看到。

她坐在床沿,强装镇定,极力掩饰自己。

宋瑞亭也没有察觉,拧干帕子,递给方知韵。

方知韵抿嘴笑着感谢道:“谢谢宋公子”

宋瑞亭看到方知韵恢复精神,会笑了,心一下子宽了一大截。

虽然他并不喜欢从方知韵口里说出这两个字,但是他是习惯的,因为从前知韵对都是礼仪不落。“不必说感谢!”说着,又体贴的倒了杯茶递给方知韵,又自然的拿过帕子。

宋瑞亭很体贴,这让方知韵忍不住问道:“宋公子体贴,怕是很多女子趋之若鹜吧?”

宋瑞亭想唤起眼前这个女子的记忆,又知道自己倾心于她,方知韵这么问,宋瑞亭本该生气的。可他回道:“你从前也爱这么说我,真是如出一辙。”说话间隙,隐隐好像还能听到宋瑞亭一点喜悦。他听她那么一问,心里甚至有疑问,是不是知韵已经开始回忆起来了。

那年落日时,方知韵与她心爱之人游园归来,在路上碰到他搂着一名花枝招展,妖艳勾人的女子,方知韵也毫不给自己面子,说他这个在女人堆里打滚过无数次的人,应该早早就被官家小姐看上,为何还不早些成婚,少祸害其他女子。方知韵这么说他的时候,宋瑞亭心里不住窃喜,只当她是吃醋了。可目光一转,看到立在她身旁的真正有资格让她吃醋的人,听他也帮着方知韵说道:“是啊,你的婚事应该早于我们!”

他就泄了气,手上又搂紧了身边女子的肩,自嘲:“我宋瑞亭溯江谁不知道,还有人敢将女儿嫁于我?”

那时,是他明白自己已经爱上方知韵的第一天。

对,半年后,她便告诉他,她要成婚了。

如今,他找到了失踪多年的方知韵,就让他自私一些,让她只回忆起他来,而非他人,而非伤害他极深的那个人。

“知韵也是其中一个吗?”方知韵问。

“我也想。”可是最终,他还是无法欺骗她,更无法欺骗自己。

方知韵看到宋瑞亭的黯然神伤,知道自己问得问题不是很好,遂就不再出声。

气氛微妙,宋瑞亭看到方知韵半穿着绣花鞋子,就想到她跑进楼里人时,踩到了黑狗血,随即打破僵局:“我进来时,看到门口一滩血。贺儿你踩了上去,已经弄脏了鞋子。”

方知韵忙是想藏起自己的鞋子,一想到自己的脚变得老态,她就心乱如麻。

黑狗血是去除妖魔鬼怪的,她又不能说出实情,说自己的脚因为碰到黑狗血,就大变样了吗?

她不是个平常人,这个她十分清楚。

如果是以往,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是鬼是妖都没人关心。可是现在不同,她开始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特殊。

“我会换的!”方知韵的躲躲闪闪,宋瑞亭以为他在这里,造成不便,便退了出去,说让她再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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