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瑞亭很听话,一直乖乖的待在房中,没有出过门。他站在窗前,透过密密的树叶间,从蓝天白云看到天际边露出晚霞,直到天色渐黑,直到女子敲了房门。问宋瑞亭肚子饿不饿?宋瑞亭当然点头。

女子说:“那公子下楼随我来吧!”

宋瑞亭虽疑惑为什么女子对他卸下了防备,但还是跟着她的脚步下了楼。

这小筑真的不大,但是庭院却精巧,看得出来先皇的下了很大功夫。穿过长廊,便到了饭厅。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菜,红烧鲫鱼、清炒四季豆、青菜豆腐皮……红红绿绿的,相当养眼,宋瑞亭一看就馋得不得了。

“我在小筑整日无事,自己种了些菜,又有这个手艺,让自己日子过得更好些,也解了馋。”女子说着,请宋瑞亭坐下。

宋瑞亭惊喜藏都藏不住,因为从前,方知韵的厨艺是让她颇为得意的。而这女子,不仅声音相貌像,连这拿手活也一样。“姑娘客气了,做这么一大桌菜,我们两个怕是吃不掉浪费啊!”

女子抬袖,掩嘴笑了一笑说:“看公子气质不凡,一定是富贵人家,还有这等节约的习惯,小女子佩服!”

宋瑞亭一痴,好像相处越久,这位姑娘的言行举止都像是知韵。记得那年,他与林慵从烟花柳巷中与红牌姑娘喝了一夜酒,听她弹了一夜曲之后,临近中午便去了方府去找方知韵,她当时就为家人做了一桌子的菜。方父见是他来,忙不迭邀请他留下吃饭。而他打了招呼后,便到厨房找她去了。方知韵鼻子灵,一下子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怒斥道:“日日流连烟花柳巷,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份!”

宋瑞亭笑嘻嘻地打马虎眼:“哪有日日流连!”话音一落,就凑锅中的肉闻了闻,香气四溢。宋瑞亭立刻就将话锋一转,说:“做那么多菜,知韵你太辛苦了,你老是下厨,那厨娘干什么?你别忘了你是方家二小姐!再说,就方御医那肚子,还有你那些哥哥们,哪吃的了那么多!多浪费啊!”

方知韵噗呲一下笑了出来,说:“从来不知在青楼里点了一桌山珍海味,却只顾着逗美人,猛喝酒的瑞郡王也知道节约二字!”

方知韵当年的笑声还宛如在耳边,此时的宋瑞亭问那女子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止住笑,一听宋瑞亭问她名字,女子不假思索就回答:“还未有名字,在这里,也用不到名字!”

“连小字也没有吗?”

“没有!”

这般年纪的女子竟然还没有名字?太不可思议了!

“公子!”女子又道:“您是小筑第一位客人,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以往都是我一人吃饭,现在请您来,也是想让自己感受下人气。”女子说时极为落寞孤寂,宋瑞亭心生怜悯,不再追问下去,知道女子是不想让他多问,所以也只静静的陪她吃了这顿饭。

宋瑞亭回房时,房内已经有了烛火。宋瑞亭有了疑心,方才出门时,自己并未点灯,而且这姑娘也一直没有踏进这里。

难不成这小筑还有其他人?

宋瑞亭有些发寒,打了一个喷嚏。想着自己想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想弄清楚这姑娘的身份。若她不是方知韵,也是跟方知韵有什么关系的人。

宋瑞亭正入神想着,此刻的江风顺着大开的窗子,吹了进来,毫无预兆的吹灭了烛火。

还没有等宋瑞亭反应过来,熄灭的烛火竟然自行又被点燃了。

宋瑞亭呆滞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靠近,仔细观察着这根蜡烛,烛心,火苗,什么都正常无比,那为什么被吹灭的火,又自己亮起来了?

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宋瑞亭扶额,跌坐在了椅子上。额头渗出涔涔冷汗,他闭眼,试图消化掉刚才自己经历的非同寻常。

而另一边,女子洗漱好,向床榻走去,放下床帷。她并不吹灭蜡烛,由着它到了天明。

她习惯了这似梦似幻的生活,不仅仅是蜡烛永远燃不尽的特殊,还有其他生活用品她都不需要担心。这里仿佛就是为她而出现,陪着她这十五年,一切该旧的都照常如新。

她躺在床上,反复翻身,难以入睡。

这位公子的出现,让一直困扰自己那么多年的问题,都一下子喷发而出。

十五年前,她睁开眼时便躺在这张床上。她想过走出这个小岛,可每当她一有这个想法,自己身上、脸上、手上……全身都像是要被五马分尸一般,剧痛无比。她不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她只知道,自己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这里,也十分习惯这里的生活,仿佛自己就是属于这里的。所以从此后,她便安心的待在小岛上。

只是,没有十五年前的记忆,还有十五年来毫无变化的面容,都成了她心中不愿也不肯面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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