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宥笑了一声。
其实也算不上笑，他嘴角没什么笑意，只是喉结一滚，从嗓子里溢出一声而已。
并且，这笑声更大意义上是嘲笑。
但却精准地砸在顾书蔓的心上。
她的耳朵先是一麻，继而半边脸都僵了，心跳就更不用说了，全然不受她的控制。
顾书蔓已经忘记，上一次顾西宥笑是什么时候了，她心动到眼眶酸酸的。
“你笑了？”顾书蔓眼中里泛着亮光，湛湛瞳仁里仿佛有星星，她仰着脸，爱意如水，倾泻而出。
四目相对后，她搂着顾西宥的脖子，放肆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而鼻息间，则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这个味道跟她的衣服上的清香很相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顾书蔓有一种被他拥入怀里的错觉。
顾书蔓唇瓣微抖，她不争气地掉眼泪了。
她把眼泪都蹭在他昂贵的衬衫上，“你抱抱我好不好？”
顾西宥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这时，顾书蔓突然抬头，委屈巴巴地冲着顾西宥撒娇，“你已经五年没抱过我了，男女之间的抱抱。”
目光交织在一起，相互缠绕，终究是顾西宥先移开了视线，他的手掌箍在顾书蔓的后脑勺，强行拉开彼此的距离。
直视顾书蔓眼底翻滚的失落和泪花，他说：“你对我为所欲为就算了。但对其他男人别做这些动作，也别说这种话。以前，我没告诉过你，只有男人吃女人？”
他眉梢一挑，“嗯？”
顾书蔓见过恶劣的，没见过这么恶劣的人。
他强调他现在的身份，却又提及曾经，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拒绝了，顾书蔓的心上还是结实地挨了一刀。
她眼泪汪汪地盯着他，“这里没人，你也不肯摘下面具吗？”她忘记了开车的老杨。
“砰砰砰——”悄无声息间，车停了，外头有人在敲窗。
“面具？我怎么不知道？”
顾西宥当即扯住顾书蔓的后领，把她拎开。
“一会儿让老杨送你回去。”撂下一句话，顾西宥扭动车门把手。
顾书蔓吸了吸鼻子，顾西宥下车，她也下车，谁还没长腿呢？
敲门的是孤儿院的小朋友，小朋友认得顾西宥的车，欢喜地张开手臂，“西宥爹地抱抱~”
顾西宥瞧着只到膝盖的小萝卜头，躬身，将小家伙抱起来。
顾书蔓紧跟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温和地抱起小朋友，心里特别酸，这特么简直是不公平待遇。
“爹地。”她清咳一声，抱着胳膊，喊他。
顾西宥脚步顿时停下，一脸黑线，太阳穴跳了两下。正打算开口，余光扫到偷偷摸摸朝这边看来的老杨，他的脸沉了沉，阔步向前，进入孤儿院。
顾书蔓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
她在外头调整了情绪，所以进了孤儿院后，便跟顾西宥走散了。
刚想给顾西宥打电话，她碰到了门口的小朋友，小朋友说，“西宥爹地去跟园长爷爷聊天了，姐姐你能教我读书吗？我们的老师辞职了。”
小朋友一双大眼睛亮极了，充满了求知欲。
顾书蔓蹲下，她含笑牵着小朋友的手，“可以哦，不过你得改一下称呼。”
……
顾西宥忙完，就看到顾书蔓围着火炉，给小朋友们授课。小朋友们围了她一圈，各个仰着头盯着她。
她讲英语，清脆标准，婉婉动听。
孤儿院的园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祥地说，“你长大后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这位就是当初你跟我提起的那个孩子吗？真好看，真温柔，这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姐姐。”
顾西宥只是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等会走，您去忙吧，新的英文老师很快就能到。”
两个小时后，顾书蔓给小朋友们讲完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转身，便看到站在门口抽烟的顾西宥。
她眉头皱了皱，走过去，夺下烟，直接捻灭扔进垃圾桶，“不让我抽，你凭什么抽啊，家长要给小朋友做好榜样，你知道吗？”
顾西宥：“小朋友？”他说话时，带着点点烟草味。
顾书蔓没烟瘾，但她想尝尝顾西宥吸进去的烟是什么味的，她吞了吞唾沫，眼神直勾勾的，仿佛要把顾西宥拆骨入腹。
碍于小朋友们都在，她鼓着嘴吐了口气，指点指了指自己，“是啊，我，你的大闺女。”
顾西宥抬腿就走。
真不幽默！
顾书蔓默默吐槽了一句，跟上他，出门前，扭头小朋友们挥挥手，“下次再来看你们哦，很快就会有新老师来，一定好好学习，知道吗？”
小朋友们异口同声，“知道了，西宥爹地再见，书蔓妈咪再见，我们会想你们的。”
顾西宥脚步放缓，余光扫了顾书蔓一眼，她笑得嘴角都要飞上天了。
他嘴角有一抹极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
顾书蔓追上了顾西宥，见他坐在驾驶座上，她眼疾手快，直接坐上副驾。
“老杨呢？”车子启动后，顾书蔓偏头问。
顾西宥眼中飞快划过一抹狠色，回答：“老杨是附近村子的，回家了。”
顾书蔓哦了一声，便将这个人这件事抛到脑后了，她降下车窗，看向外面，远离城区的小村子安安静静的，大雪覆盖下，美得像是一幅画。
“这家孤儿院，是你小时候呆过的那家吗？”顾书蔓回头问顾西宥。
顾西宥嗯了一声。
然后就听顾书蔓说，“领证前一天晚上，你告诉我，要带我去见你尊敬的爷爷。”
她嘴里很苦，但很快，她就笑了，“不过还好，我虽然这次还是没见到，但我认识路了，可以自己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侧脸，心想，就像你出于苦衷不理我，不告诉我真相，但我可以自己找答案。
顾西宥的手加重力气握了握方向盘，他的喉结动了动，紧接着，“刺啦——”车停了。
顾书蔓抓紧了安全带，“怎么停车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处皑皑白雪，再加上天色已经暗沉，看起来怪可怕的。
“车坏了。”顾西宥坦然道。
顾书蔓长大了嘴，“啊？”她掏出手机，手机没电了，“你要不要联系下荣钊？”
顾西宥点头，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眉头皱得紧，“没信号了。”
“那我们今晚，得呆在车里了？”
“我下去看看。”顾西宥下了车。
车坏了，空调自然停了，等顾西宥打开车门上了车，顾书蔓冻得开始打哆嗦。
“怎么样？”顾书蔓抱着胳膊，紧张地望着顾西宥。
顾西宥没说话，他上了车，一颗颗解开大衣的扣子，俯身，掖在顾书蔓的身上。
逼仄的环境里，顾书蔓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紧紧抓住顾西宥的大衣，抬起屁股，向顾西宥的方向挪。
将大衣盖在两个人身上后，顾书蔓抱住顾西宥的胳膊，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我很冷的，兄友弟恭，中华美德，是吧？”
顾书蔓见着顾西宥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顾西宥目视着前方的一片漆黑，任由顾书蔓盯着他看。
不过，顾书蔓也没坚持多久。或许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顾西宥的怀抱太温暖，她很快便入睡了。
耳畔是平稳均匀的呼吸声，顾西宥偏头垂眸，趁着月光，便看到顾书蔓含笑的小脸。
她应该是做了什么美梦，唇瓣动了动，欢喜地说，“顾西宥，我也爱你。”
顾西宥的脸隐匿在黑暗中，什么表情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