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亡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刚从睡梦中醒来。
菱花镜前，疲倦裹着震惊和茫然充斥我的大脑。
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幽幽传来，李嬷嬷端过来一碗白粥，抹着泪哀声叮嘱我，“公主啊，您万万记着，待会儿见到驸马爷可别再使小性子了！如今的江山已经不姓赵了，您若想活命，就要懂的收敛，在人屋檐下，咱就得低着头……”
听到了李嬷嬷的话，我感觉像是在做梦。
怔忡看着镜中形如枯槁的女人，实在不敢相信，我这一觉竟然睡过了十年，十六岁的少女转眼便成了二十六岁的妇人！
更不敢相信，我竟然嫁给了梁绪生那个狗奴才！
最崩溃的是，大周亡了，我父皇没了，若不出意外，以后我都要看梁绪生的眼色过日子！
纵然我父皇不是个东西，我恨极了他，可是我更怕在梁绪生的手底下讨生活。
梁绪生这厮从来心狠手辣，又对我厌恨至极，落在他手里，我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太子殿下到……”门口传来宦官尖锐的吆喝。
我僵硬回过头，只见梁绪生不紧不慢的朝我走来，陌生而又熟悉的俊容阴云密布，带着一丝让我胆寒的冷意。
他身着蟒袍，威压十足，看起来已没有半分昨日相府庶子的落魄。
李嬷嬷伸手拽我，挤着眉眼跟我使眼色，“公主，快行礼啊！”
我坐在凳子上，望着梁绪生，眉心若蹙，纹丝不动。
李嬷嬷急坏了，她用了力道，扯得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梁绪生扶住了我，他的如玉的大掌极凉，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愠怒，冲李嬷嬷发火，“出去！”
李嬷嬷鹌鹑似的一抖，带着寝殿内的奴才退了出去。
梁绪生抽回手，转为钳住我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我，薄唇轻掀语气里带了几分复杂的冷厉，“南南，再有下回，本宫不会再救你！”
这是……指我服毒自尽的事？
这件事，我方才醒来的时候隐约听李嬷嬷念叨了一句。说是半个月前梁丞相造反，我父皇被砍死在太极殿，皇族子弟死的死逃的逃，还有的干脆投靠了梁氏。
而我，服毒殉国！
说起这个，我自己都不敢信我还有这种气节。
透过镜子对上梁绪生的目光，我强压下心里那丝胆寒和奇怪的厌恶，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喉头干涩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
事已至此，不管前尘如何，未来如何，我总归还是要活下去的。
冷宫十年猪狗不如的生活，我早已习惯了苟且偷生。
梁绪生似乎没想到我会顺从与他，深邃如古井一般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你没骗本宫？”
我抬起手，轻轻掰开他掐着我下巴的手，眼波流转，哂然一笑，“说起来梁大人可能不信，这一场殉国，我人是没死，但却忘了十六岁之后的事情。死过一次，尝过毒药穿喉，肠穿肚烂的感觉，如今我只想活着……至于这天下姓什么，大周是怎么亡的，周皇又是如何死的，都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十六岁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梁绪生最清楚。
虽然贵为嫡出公主，却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梁绪生是个聪明人，这话我说与不说，都一样，他眼一翻，我什么心思都逃不过他。。
不过，梁绪生似乎不太相信，他觉得我在骗他。
“来人，请陈御医！”梁绪生阴沉地看了我一眼，寒声吩咐。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陈御医就匆匆赶了过来。
为我把脉之后，他又询问了我几句，最后对我露出同情的目光，跪着朝旁边的梁绪生回话，“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这是得了失魂症，想是……想是近来受的刺激太大……”
“出去。”陈御医话音未落，梁绪生突然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陈御医一走，殿内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梁绪生坐在我对面，神色讳莫如深，看着我的眼神微妙又……欢喜。
顿了片刻，他抬手扶额，沉声问，“可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我皱眉思量了好一会儿，无奈又情真意切地摇头。
梁绪生叹了口气，抬手抚上我的发心，轻轻地按了按，沉沉解释，“明天是子衿的忌日。”
“……子衿是谁？”听到这个名字，我忽觉心口一阵钝疼，忍不住追问。
梁绪生顿了顿，目光突然变得沉重，“子衿，是我们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