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一个流淌着南家血脉的孩子吗？
南婉约是看尽风流的人，从小到大，南家嫡女，就单独一个名字，一个出生，就是让别人仰望的存在，更别说南相对待子女一视同仁。
南婉约小时候被南相抱着和众官员商谈事宜——这事儿在燕京之中不是什么秘密。
众人甚至觉得，女娃娃，谁家没有一个，南相这样爱女，太过了。
但也是这样，导致南婉约见过官场倾轧的。
南婉约看得明白，也……做的明白。
皇帝被南婉约问的浑身上下的发冷，他看着南婉约：“朕……是那种狠心到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的人？”
那毕竟是皇裔。
他作为一个皇帝，总不见得残忍到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还是发妻的孩子。
南婉约抿唇，微微垂下眼睫：“臣妾就算怀孕了，告诉了陛下，陛下让臣妾生下这个孩子，陛下——”
南婉约说着，直视这皇帝眼眸，唇角扯出一个苍凉的笑意：“陛下日日看着一个流淌着南家血脉的孩子，他还占着嫡长之名，陛下不堵心吗？”
彼时她还是皇后，若因为她怀了孩子，且不论是男是女，是个女儿还好，是个男的，天家子嗣，男孩子便是长子，不论她南婉约是否被废黜，只要这个孩子从她南婉约的肚子里出来，嫡、长，这两个是占定的。
南婉约从出生开始受尽宠爱，占据嫡长女之名，她父亲没有纳过妾，但是她遇到过庶子庶女还有嫡子嫡女，高门之中，受宠爱的庶子庶女多得是，不受宠爱的嫡子嫡女也很多，那些家门里面的倾轧，她是听过看过的。
寻常的高官显贵之家尚且如此，何况天家。
而这个皇帝到底是怎么上位的，南婉约清楚。
南婉约更清楚，一个孩子，没有父母宠爱，尤其是天家门楣里面——那基本是凄凄惨惨的活着，到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想的长远，做的决绝。
不需要皇帝吩咐，也不去堵皇帝的心，自己就下手了。
兴许她那个时候还是心疼皇帝的，心中有皇帝的，所以不愿意让皇帝为难，于是就自作主张，然后生死关前走一遭，什么都看淡了。
上一世，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事到如今，皇帝陛下被南婉约质问后，突然觉得自己重生是错。
重生之后，不甘心之下想要得到南婉约，更是错上加错。
皇帝现在半点问不出罪。
南婉约所言，所担心，是事实。
就算他现在贵为天子，就算前朝与皇权不可能平衡，可他在这样子的事实面前，在他曾经的发妻面前，他是被钉在忘恩负义、抛妻弃子这等耻辱柱上的渣滓烂人。
她的眼睛弯着，可眼中透露出来的苍凉和绝望几乎缠绕的皇帝透不过气来，皇帝陛下伸出宽厚的手掌心，覆在了她的眼睫上，感受着掌心睫羽轻扫过的颤动。
“别说了。”
他听不下去了。
南婉约每说出一句话，他的心就更疼一次，像是在将他的心掏出来，放入油锅里用烈火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