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夜,他下了一道密令

方敬川又从胸前摸出那枚凤舞九天的玉佩,他的猜想没错,她当真是夏侯瑾。

是啊,这样的身份大概会让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从他有记忆以来,夏侯盛世不再,到了夏侯氏最后一任帝王夏侯恪执政,更是昏庸无道。

死在他手里的忠臣烈骨怕是要填满大半个乱葬岗了,更别提那些在混乱世道中无辜死去的冤魂。

仗着先祖打下来的江山,夏侯恪无心治理朝政,整日里花天酒地。

江南发了大水,官员前来上报,夏侯恪正就着怀里妖娆美人递过来的酒杯喝了半杯酒,转头醉醺醺地下令杀了这个扰他雅兴的小县官。

大臣进谏让他拨粮赈灾,夏侯恪难得地听了进去。

可是赈灾的钱粮经过层层剥削,等到了灾地,本就不多的钱粮却连三分之一都没剩下。

江南百姓叫苦连天,房屋被大水冲走了,甚至连刚出生的孙儿一同被那无情水卷去了龙王庙。

伤心老妪生无可恋,头一歪便扎进了洪水里寻她孙儿去了。

青壮年劳力倒是有心装了沙袋试图给洪水改道,可是他们不了解洪水的整体情况,刚堵了一半却又被一波更狠的海水倒灌冲塌了。

洪水过去,原本还算富庶的江南,人口少了近一半。

春日里辛苦种下的粮食作物,也统统淹了个干净。

江南一时间成了个寸草不生之地,房屋、粮食、牲口都被洪水卷走了,百姓如同行尸走肉,到处寻吃的。

野草树皮、破衣烂衫都成了他们的腹中食。

因痛恨大水淹了他们祖辈生活的地方,原本他们诚心供奉的龙王庙虽然躲过了大水的冲击,却被难民疯狂打砸,连那钵里的观音土也被他们挖了个干净用来果腹。

甚至还发生了父子相食的惨案,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灾难中的人对生的渴望的,更没有人会在极度的饥饿和突如其来的恐慌中坦然死去。

而此时的夏侯恪还在宫里为大臣刚刚进献的美人大兴土木盖一座观星楼,全然不知江南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还有岭西地区的瘟疫,夏侯恪怕染上瘟疫倒是着人好好处理。

但他没有先派太医院找法子,而是直接命人将染上瘟疫还没死的人集结起来,浇上桐油放了一把火,危机解除再派太医找方子。

至于这其中到底掺杂了多少无辜的亡灵,无人知晓。

漠北地区的巫蛊祸乱,夏侯恪听说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任凭那些法师作乱,欺压在地方官和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甚至用未出嫁的妙龄少女祭祀山神。

而那些少女究竟去了何方,没有人知道。

西南边陲的百鬼精锐部队发动暴乱,夏侯恪却直接将璃殳之地划了出去,懒得搭理。

……

百姓恨透了王室的无所作为,这样的王上自是得不到他们的虔诚维护,所以当尉迟禹手刃了夏侯一族夺了王位时,百姓们仿佛也有种复仇的快感。

尉迟禹登基后改国号为周,自命承天意、开新朝,重定天下盛世局面,遂为舜周。

尉迟禹虽然性子暴虐,但在治理国家上倒是大刀阔斧、条理分明。

在位三年,江南江北,漠北岭西皆一片向好,唯有璃殳之地尚不安稳。

许是操劳过度,舜周隆和三年,尉迟禹驾崩,次子尉迟子弘奉遗诏之命登基,是为弘裕元年。

也是这一年,方敬川袭了老侯爷的博安侯。

璃殳的王跃跃欲试,妄图扩张版图,方敬川临时被任镇边大将军,奉旨去往璃殳试图收复失地。

出征前一日夜,一道密诏宣他进宫。

同在太傅那里学习的二人,向来以兄弟相称,如今已是君臣,但情分颇深,尉迟子弘与他商量是否撤回追杀夏侯瑾的暗卫。

言辞话语间,他知道,陛下是想要给夏侯瑾一条生路,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方敬川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前朝覆灭,再荒淫无道也不是一人功过。

更何况夏侯瑾是一介女流,只是个郡主,连公主都不是,就算她有谋逆之心,也没有行动之力。

再说,夏侯氏负了天下,她逃难于民间若暴露了真实身份,别说宫里的人,就连普通百姓都恨不得往她身上扔上一筐臭鸡蛋。

方敬川知道尉迟子弘担心收回成命是对先帝不敬,放过夏侯瑾却好像也有难言之隐。

于是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郑重道:“我朝清盛气象非一人之力可改!”

尉迟子弘放下心来,那夜,他下了一道密令,撤回了那些暗卫,随方敬川一同前往璃殳,只护他一人周全。

本以为这是一场收复之战,即便不能收回璃殳,也能给舜周赢得一次谈判的机会,没成想,这根本就是个狠毒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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