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来了？”齐静言这次格外的恼怒。
“我来是为衣服道谢的，以后都不会来了。”林世珺笑着展开双臂转了一圈，展示着身上的衣服，一副等夸的样子。
齐静言也拉不下脸和他继续恼，认真的打量着，上前将他领口系串了那几道盘扣，解开重新系上。心中有些埋怨：都多大的人了，连个衣服都穿不好。
“好看吗？挺合身的，就是我当时该让你做的长些，要是长个子了就穿不了。”
齐静言抚了抚他衣袖的褶子：“哪能长的那么快，今年还不长呢，得后年吧……才突然蹿的个子。”
“我知道后年才长个。可我想……多穿几年，万一那年你不嫁我呢。”
齐静言收回手，背过身去整理床上的针线笸箩：“想看的哪家我很满意。”
“我知道，你不用反复提。”
林世珺见她不搭理他，就没话找话：“你还记得吗？我们前世背了一大笔债。”
“记得，当时好穷。明明我爹给我带了那么多的嫁妆，也不够用。”
“都拿去还债了。”
齐静言正铺着床摇头，她只知道欠债的事，至于多少他一直不肯说，可她爹足足赔了三千两的嫁妆啊,平常人家都够花个三辈子了，可见欠的不是小数目。
“到底欠了多少？”
“一辈子都还不完，一万两。”
齐静言惊的合不上嘴：“怎么……这么多？怪不得你一直不肯说。你是怕说出来，我跑了吧，竟然会背这么多债。”
齐静言腿软的坐了下来，欠这么多债，日子能好过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债？
“还真有那么一点怕。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害的吗？你也看到了那么多账本，家里有二十几个铺子，怎么就欠下那么多债？要是没有那些债，你就不用跟着我受苦了。”
齐静言想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她觉得穷的时候不苦，一点都不苦。最苦的时候，是他有了银子之后，那时才是真正的苦啊。
“都过去了，我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而且我以后都不用在受你的苦了。”
林世珺见她一副解脱的样，有些受打击：“是啊，不用了。”
“家里的地契送到了官府有些时日了，但就是查不到在哪儿。地契的变更都是要通过官家的，我要在地契变更之前都拿回来，你帮我问问地契在不在你爹的手里。”
齐静言一下就想到了，这就是她爹说过的“那件事”吧。
长久的沉默，他道：“你要觉的为难的话，就算了。”
齐静言抿唇，分析道：“已经不在了，我爹知道我铁了心的要嫁你，他虽然帮不了你，但一定不会害你。可他也不会弄丢自己的官位，一定是将这东西推出去了，推给更上面的人了。”
“你铁了心要嫁我，我怎么不知道？我瞧着你分明是铁了心要嫁别人。”
“……”
林世珺对上齐静言不悦的眼神，立刻回归正题：“那你问问给到谁手里了。”
齐静言摇头：“肯定问不出来的，他要是想把话透给你，就不会张罗着催我退婚了。泽州掌印的拢共那么点官，你挨个推一推。”
“嗯，娘子说的极是。”
齐静言也不和他争辩这称呼，只是白了他一眼，便径直去洗漱，端了盆热汤坐床边泡脚。
林世珺讪讪然的在床头翻找，记得醉梦中，他好像把那东西扔到这里。
“你找什么？”
“藕粉色的荷包，你看到了吗？”林世珺问出口，才觉的自己问了句废话，这里是她家，一定是她看见收了起来。
“什么荷包，那么重要吗？”
林世珺听出了她的试探：“不重要，虽然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但是我以后的婆娘给我的东西，所以你见过就还给我吧。反正……你不想当我的婆娘吧？”
齐静言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来，扔给了他。
林世珺捡起来贴身藏好，才觉的心安。这才将提来的一纸包东西递过去：“对了，这是给你带的点心，昨个醉了落在酒肆了。”
林世珺见她随手一搁并没有想象中欢喜，有些失落。尽管昨天说了很多臊人的胡话，但她听了也不该是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啊。
他忍不住试探：“昨晚，我喝醉没有失礼吧？”
齐静言的眼不自觉落在他唇上的脸，便觉的脸热，避开了他的眼神，继续踩水洗脚。
林世珺见她不答，有些不甘心：“我可有说什么胡话？”
“胡话而已，我不会当真？”
“你为什么不当真？”
齐静言一脚将水盆踢翻，林世珺也觉的无趣，见她盘腿坐在床上，从针线笸箩里拿了把剪刀，剪指甲，因她是个左撇子，每次剪指甲都挺费劲的。
他看了一会：“我来吧。”
便接过她的剪刀，抱着她的脚丫，认真的修剪起来，直到快修完了，他捏着那白嫩的指肚不舍撒手，突然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我。”
齐静言躺的笔直，手枕在脑袋下，看着床顶上的花纹：“没有，这辈子一次都没有。”
他问：“你怕了？”
她回：“你不怕？”
良久的沉默，他拍了拍她的脚背，她收回脚盘腿坐起，他往她怀里塞了一个包袱，她捏了捏是布。
“这是什么？”
“你嫁人我送你的嫁衣，花了我五百两。”
“你哪来的银子？不会是借的吧，快去退了。”她将那包袱扔回他怀里。
“不是，动了要娶你的聘礼，反正也用不上了，你试给我看看吧，当做我最后一个心愿。”林世珺将那大红的嫁衣打开，霓裳做的凤凰于飞的织锦红袍，火红的衣袂，绣满了璨金色的纹路。
齐静言一瞬愣了，从未见过这般惊艳的嫁衣，这绣工，这质地。
“试给我看看吧，怎么也算夫妻一场，你若嫁了别人，我是不会到场的。”
他软声求了她，她就鬼使神差的换上了那件嫁衣，他帮着给她套上项圈天官锁，胸上挂了照妖镜。肩上挎了子孙袋，握着她的脚穿上了那只缀了珍珠的红缎绣花鞋。
看着她拢着一把头发，拿着大红方巾试着在头上盖了一下，便掀起来。那双眸子滢滢如水，璨若晨星。这大红袍子衬着她面若桃花，这震撼就如前世娶她时，那般摄人心魂，能娶她的人真是有福气啊。
他看的眼睛发直，半晌才道：“真好看。”
齐静言怕踩脏鞋底，就站在床上转了一圈，摸着衣服上的绣图：“确实好看呢，但我不能要。”
“为什么？你必须要，不然我就让你嫁不出人。”
齐静言脚担在床边坐下来：“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你以后娶妻也能用的到啊，我嫁人了自会有我的嫁衣。”
“这就是，我喜欢你穿这身嫁人，好看呢，我要你穿这身漂漂亮亮的嫁人。”他仍旧是半跪着为她穿鞋的姿势。
齐静言想了很久，垂下了头，手指交缠着。
“好吧。”
林世珺仿若看到她出嫁那日，也是这般娇羞抚媚，觉得心头一痛，原来漂亮话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
齐静言想能彼此祝福，开启新的人生，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或许他们真的到此为止了吧，到此为止了吧。
这嫁衣真好看呢。
“林世珺我会过的很好，你也一定能遇到更好的姑娘的。”
不会了，他的好姑娘就在这啊，林世珺抵着她的膝盖，没有说话。
如果，此生要再走一遍老路，我情愿你嫁了别人不在受这苦。可若我能破这僵局，那么没人会比我更爱你，没有人，可我……却没了把握。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暴怒的声音：“齐静言，你和他给老子滚出来。”
齐螎的砸门声，让齐静言错愕的看着他：“林世珺你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