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宴饮血

“公主,请下车。”

蓝萸在车外提示,荀攸攸出来,眼前是一座灯火通明的深红大殿,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黑色金边匾额,上面同时用汉语和洛那族语言题字:“霁月殿”。殿内亭台水榭,一派婉约风格,也许是宴请宾客的地方,所以不似其他殿堂那样粗犷。

离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前来赴宴的部落贵族均在侧厅茶歇,荀攸攸不想招人耳目,选择了人少的后院。不想,有人也有同样心思,池边一名浓眉大眼的男子,着墨绿族袍,掩饰不住对荀攸攸的满脸好奇。

荀攸攸确实穿的奇怪,除了胸前的大蝴蝶结,在上马车前,她为了遮掩腿上的淤青,又偷偷找了一件衣裳,在车上迅速裁剪成条,从脚踝沿着小腿,打圈缠绕至膝盖,远远看去,就好像穿着半截长袜,想不引人注意都难。不过,总算掩饰了淤伤。

“南平公主品味不俗哇。”墨绿长袍的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荀攸攸,荀攸攸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对方毫不介意,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了。

“我叫流川北殷,是王上的亲弟弟,你是熙慎公主吧。”

“是。”荀攸攸微微欠身行礼,流川凑过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

“我在南平待过几年,对那里的风土人情还算了解,政治的事情我不关心,以后你若无聊,就来找我聊天吧。”流川一脸少年气,十分爽朗。

荀攸攸还没来得及说话,大殿起了吆喝声,晚宴就要开始了。

“我们走吧,熙慎。”自来熟流川的邀她进殿,荀攸攸只好跟在他身后。

鹜寡北殷单独坐在正中间,依旧穿着黑袍,这样轻松的场合,他的周身还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右侧是一名姿容艳丽的女子,看样子,应是受宠的爱姬。从荀攸攸进殿,台上那名女子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其中的敌意,可以穿透整个殿堂。

晚宴开始不久,几名部落贵族中的年轻男子便按耐不住,假借仪式之名,劝荀攸攸喝酒。荀攸攸知道,鹜寡北殷带他来参加宴会,必定是想让她难看,从未饮酒的她,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北方酒烈,喝进喉咙如密密的细针扎过,又烫又冲,荀攸攸的脸皱成一团,身躯开始摇摇晃晃。

鹜寡北殷任由着殿堂上各个部落的首领和少主们刁难荀攸攸,自顾自的饮酒吃菜,并享受爱姬的伺候。看到她不胜酒力还要强出头的样子,鹜寡北殷脸上闪过鄙夷之色,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么矫情。

“南方女子弱不禁风,咱们男人要懂得怜香惜玉不是,这杯酒,就由我为熙慎代饮吧。”实在看不过去的流川北殷走上前,替荀攸攸挡了几杯酒。

“流川少主倒提醒我了,既然是南平皇帝跟咱们示好,那就得有点诚意吧,派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来,算是怎么回事?文不能谋,武不能克,分明是瞧不起咱们北殷。”一名肥胖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走过来,拉着大嗓门,说话的时候口水几乎溅到荀攸攸脸上。

“我朝建国以来,从无男子或者贵族为质之先例,以本公主为使,已开先河,遂是南平最高礼仪,还请这位首领正确理解,勿多生疑。”荀攸攸一改昏态,一字一句清脆有力,不卑不亢的平视肥胖的首领。

鹜寡北殷的目光不得不停留在荀攸攸身上,前一秒还随时会跌倒的女人,真叫他刮目相看。她眉目沉静,平静的直视在场所有人,不仅没有刚进来时那种怯生生的样子,还更加无所畏惧。离她最近的流川北殷,眼里闪过光芒,她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女人了。

“既是如此,为何南平又要求本王进贡汗血宝马300匹。北殷虽产汗血宝马,远远未到盛产、高产的程度,熙慎公主如此机敏,倒是给本王出个计策吧。”鹜寡北殷雄厚的嗓音穿过殿堂,深不见底的湛蓝色眼睛,死死盯住荀攸攸。

这分明是在为难她,献与不献,荀攸攸都错定了,他厌恶她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她以为自己有多优越?呵呵。

“回王上,汗血宝马为北殷国宝,培育不易,南平王渴求良驹,并非无理要求。南平物产丰富,两国优势互补,互通有无,其实对双方均有利,问题只是出在马匹数量上。”荀攸攸略微沉吟,继续说道。

“熙慎斗胆建议王上,献出50匹汗血宝马,并选择优秀的培育、驯养者,一同送到南平,由这些汗血宝马在南平繁衍即可。”

“答得好!南平女子的聪慧,我今日可算见识了。”流川北殷惊叹又欣喜,她竟然这样的机智善谋,她的头脑里到底装的什么,竟与寻常女子太不一样,如此惊艳。大殿众人没有料到公主能对答如流,一时语塞,纷纷转移注意力。

“熙慎公主远道而来,蓝胭脂怎能不敬一杯?”妩媚的声音划破了尴尬的局面,说着,一步三摇的走过来。

“蓝胭脂虽为无用的侍妾,可是,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北殷的长治久安。”高挑妩媚的蓝胭脂,说话间不忘瞟了眼北殷王。

“我听闻,兄弟结盟,需饮血以示诚意,汗血宝马之血最是益气健体,公主与我均是女流之辈,不如与我同饮一杯马血,以祝福两国和谐共处如何?”

“蓝姬果然大气。”在座有人叫好,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话间,两杯盛满马血的杯盏已经递上来。

荀攸攸愣住了,方才几杯烈酒她还能勉强压住,这马血腥热粘腻,她看着几乎忍不住要吐了。

蓝胭脂却端起酒杯仰头见底,一丝殷红的血迹尚在唇边,衬得她冷艳又妖娆,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荀攸攸。

无奈之下,荀攸攸只好拿起杯子放在唇边,皱眉喝下一口,胃中腥味翻滚,一浪一浪涌上喉头,逼得她干呕几下,只得咬紧牙关忍着,又猛一仰头,将剩下的马血全部吞下。腥浪更加剧烈,她捂着嘴巴,呕吐物已到喉咙处,生生被她咽了回去,呛的她眼眶里泪花翻转。

“公主果然有担当,蓝姬佩服。不过,既然来到我北殷,就应当遵循我北殷礼仪,公主身上这身族服,不伦不类的,不知是别有用意还是哗众取宠呢?”说着就伸手去抓荀攸攸胸前的墨绿色蝴蝶结带,狠狠拽下来,荀攸攸猝不及防,上衣应声而落,原本因酒而滚烫的双颊,瞬间惨白。

任凭她千防万防,她再亦步亦趋,小心翼翼,也不过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她不可能懂得,女人之间的嫉妒与憎恨,没有底线。一道黑影迅速上前,蓝萸将自己的披风裹在荀攸攸身上,直到此刻,荀攸攸都一丝不动,灵魂出窍般杵在原地。

“蓝胭脂,你最好适可而止。”鹜寡北殷突然厉声说道。蓝胭脂悻悻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她当然聪明的知道王上不会真的迁怒于她,只是弟弟蓝萸的所为令她不解,蓝萸凭什么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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